窗外的雨已经小了，淅淅沥沥闷声敲打着窗户。安静的房间里，只剩浴室还传来星星点点的滴水声。
尹皓湿着头发坐在床边沉思，脸上看不出情绪。
门开了。
一双赤着的小脚缓慢挪到了他的跟前。
尹皓抬头，看见尹梓扬的头发湿漉漉地坠在脸上，顺着脸颊往下淌水，沾湿了一圈衣襟。他低垂着眼，眼眶红红的，紧咬的嘴唇向下耷拉着，像一张绷紧的弦。
他还是很生尹皓的气。
他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要质问尹皓到底爱不爱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要一直跟他在一起。
他想问哥哥为什么要出国也不跟他商量，为什么生日的时候要送他那样的日记本，为什么从来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对哥哥来说他到底算什么呢？他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像吞了铅似的难受，受不住的时候就想揪着尹皓的衣领从他嘴里一个字一个字撬出他想要的答案——但冷静下来之后他又能够说服自己，这些事情他不应该怪哥哥，毕竟哥哥愿意接受他已经很好了。他要是这么不懂事，哥哥总有一天会对他感到厌烦的。他不要这样。
他知道从一开始就是他对尹皓的喜欢要更多一点，他知道的。他不怪哥哥。
尹梓扬明白，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没法控制。他长大之后慢慢有在懂这个道理。这一个月以来他真的有在很努力地说服过自己——只是两年，或者三年，四年，反正哥哥一定会回来的，哥哥回来之后还是爱他的。
真的吗？哥哥回来之后还会爱他吗？每次想到这里他就又开始动摇了。他想去问尹皓，但三四年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他只知道自己一定是爱尹皓的，毕竟他对尹皓的喜欢要更多，不止一点。
所以他绝对不要和哥哥分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哥……”
“你怎么不擦头发？”尹皓突然问。
他下意识一抖，咬住嘴唇不说话了。
尹皓站了起来，扯过自己脖子上的毛巾就往他头上捂。哥哥的味道直冲了过来，他咬紧嘴唇忍住了鼻酸。
“你过来。”尹皓牵着他到了浴室，插上吹风机给他吹头发。通上电的那一刻，尹梓扬突然转身搂住了他。
风声继续在耳边嗡嗡响着。他把脸埋在尹皓肩头一动不动，两只手臂紧紧箍着他结实的腰。尹皓的手熟稔地在他发梢间穿梭，不让热风烫着他。
尹梓扬把眼窝抵在哥哥肩胛的硬骨头上，用力得让尹皓都感觉到了疼。
后来吹风机被关上，四周重又安静下来。尹梓扬屏住呼吸，感觉哥哥在用手顺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地，把他的心挠得轻轻发颤。
他要开口劝哥哥留下，他说不出话。
“你以后想去江宁市读什么？”尹皓突然问。
他惊讶地抬起了头。
尹皓这才看见他通红的脸上原来满是泪水，这会儿正断了线似的大颗大颗往下坠。
“我……我想去……”尹梓扬惊喜又不敢置信，大脑一片空白，垂头又埋进了尹皓湿透的肩膀，“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他感觉到哥哥把下巴抵在了他的头顶上。哥哥的声音很无奈，又像是在叹息：“你怎么就是长不大呢？”
他摇头，吸了吸鼻子稳住声音说：“我已经长大了。还是想要跟你、跟你一起……好不好？”
他听见哥哥叹了一口气。
尹皓稍稍推开他的肩去揩他脸上的泪水：“你先别哭了。”
“好。”尹梓扬乖乖望着他，可一眨眼又有一颗眼泪掉了下来。尹皓忍不住朝前吻住了他的眼睛。
他稍稍仰起头，尹皓便顺着颧骨亲吻他湿漉漉的脸蛋。他轻轻一侧头便贴上了哥哥的嘴角。有些咸。
尹皓温柔地吻他，却比任何一次都叫他心醉。他忘记了呼吸，踮起脚尖不断要尹皓吮他的舌头。他要哥哥再多爱他一点。
一吻过后他全身充盈着甜蜜的满足。他轻飘飘落在哥哥的肩头，用鼻尖蹭他的颈窝。
“哥。”
“嗯？”
“你别走好不好，以后、以后我们在一起，我一定会很听你话的，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尹皓本来是轻轻揉着他的脑袋，这会儿突然抓起他的头发望向他的脸。尹梓扬眼底颤着水光，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冲尹皓抿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尹皓轻轻撞了下他的额头。
“我知道了。”
他惊讶地眨了眨眼。
尹皓牵着他出去，让他先坐在床边，然后走到小冰箱里面拿了两瓶益力多，撕掉一个塑封递给了他。
尹梓扬期待地等他接着说下去。
尹皓说：“你答应我好好学，一定要考得比我当年好。”
“那你就不会离开我了吗？”他的声音很小，如履薄冰。
尹皓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就像是漫长的冰封期后雪终于融化，露出白雾之后温暖的煦日。
尹梓扬释然地笑了。
“好。”他伸出两只手握住哥哥的手，就着小瓶子一饮而尽。
这样两人就算是约定好了。
“哥，你坐这。”他立刻拉着尹皓坐下，然后爬过去跨到他的身上，像个小浣熊似的搂住他的脖子，还叫哥哥把手搭在他的腰上。
他这会儿就像个受伤的小动物，千辛万苦终于钻进了避风的港湾。
尹皓配合地抱着他，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平复情绪——两人冷战了将近一个月，他知道这感觉有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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