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阮灵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后哪里来这样的好精神，拉着尹梓扬逛了一下午的街又和他们去生鲜超市亲自采购了晚上的食材。尹梓扬平时总是待在室内，每天唯一的运动时间就是饭后带着小扬扬在附近遛遛圈，从早出门折腾到现在已经有些疲了。可这会儿尹皓开车，身后是搭着椅背在和他们说笑的妈妈，后备箱里堆满了从超市采购的大大小小的东西，他坐在副驾驶座上，舍不得闭上眼睛睡去。
自从尹皓和他在一起之后，他们就很少一起出去哪里玩，去购物，甚至是到楼下去散散步。
尹皓从来不主动提，于是他也就不说。他知道哥哥敏感，连毛孔都在戒备着人。就连清晨在阳台吹吹风，也会在亲吻他的时候把他拉进房间里，不想叫哪扇窗里的眼睛看见。
他是被伤透了的。
尹梓扬于心不忍。
他本想着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毕竟从前是因为他任性才把哥哥逼走，这次他回来，他们能够在一起，他该知足，该听话，该更设身处地地为尹皓想。
可是今天阮灵来了，他看着哥哥少有的在外面放松了下来，能够在她面前牵着他，拥抱他，做着普通情侣会做的小事。
当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走在公寓的楼梯间时，尹梓扬突然想起那天尹皓在这儿推开他后说的那句对不起。
那个时候的哥哥，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到了，就是这。”
尹皓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头看见那扇生锈了的铁门，脑子里突然愣了下，想起家里好像还没收拾——因为完全没想到阮灵居然要过来。
“哥、哥。”真的要进去吗？他把尹皓拉到一旁做了个口型。尹皓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着侧过身小声说：“没事，她那儿也就这么大，她习惯了的。”
阮灵从刚才就在四处张望着这掉了漆的墙面、走廊上的狗皮广告和头顶裸露的电线，这会儿听见尹皓的话，忍不住掐了下她这个不生性儿子的手臂。
“Mon dieu（天哪），你这个大老板就和你的oiseau住在这种地方，你也太抠门了吧？”
“她叫我什么？”尹梓扬小声问。
“小鸟。”尹皓快速回答了，没管他那句羞红了脸的“什么”，连忙朝阮灵解释：“没有，房子在找了，就是最近太忙还没来得及去看。你先进去歇歇吧——扬扬，开门。”
“啊？哦，好。”尹梓扬赶紧把袋子递给尹皓开始掏钥匙，刚插进孔里他才回味过来尹皓说的话，惊讶地转头问：“哥你刚才说什么房子……”
“好了门开了，快进去吧。”
“哥、哥……”
尹梓扬还没来得及问就被阮灵拍着肩膀推进去了。她笑着凑到尹梓扬耳边小声说：“皓或许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别问了，乖。”
“真的吗？”尹梓扬止不住上扬的嘴角，不停回头看哥哥，却只见尹皓提了袋子进厨房收拾，脸上一点动静也摸不透。尹梓扬扁了扁嘴，摁着扑通乱跳的心脏还想过去再问上一句，却被阮灵清亮的声音打断了：
“哎呀，你们这还有小狗呢！真可爱。”
“欸？啊，对……扬扬，过来。”尹梓扬蹲**朝它招呼，这一身黄毛的小东西就啪嗒啪嗒摇着尾巴扑进了他的怀里。尹梓扬拦腰把它抱起来递给阮灵看。它甜甜笑起来的眼睛和尹梓扬一样眯成了一条缝。
阮灵喜欢地接过了它，像抱孩子似地在怀里颠了颠，身上的牡丹纱裙随之一晃，似在这小室里抖落了一地闪闪花粉。
这时尹皓从厨房探出个头来，卷起衣袖的手朝尹梓扬招了招：“扬扬，你过来厨房帮我吧。”
“诶？”以往尹皓几乎从不叫他进厨房帮忙，这一唤顿时让他有些惊喜，别了阮灵就要过去，却被阮灵一下拽着胳膊拉了回去。
“别想骗走我的小儿子，你好好做饭吧Chef。”
尹梓扬见哥哥皱了下眉，正想着该怎么朝阮灵推脱便听见她在自己耳边悄声道：“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看。”
他收到阮灵的秋波，立刻眨眨眼睛，原地倒戈道：“哥、那我陪陪阿姨……”
“叫妈。”阮灵轻声纠正。
“哦、妈……”尹梓扬顺嘴一说突然卡了声儿，转头对上阮灵眼底的笑意，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于是阮灵搭上他的肩，靠了半身力气在他身上，冲尹皓笑道：“他陪我聊天，你好好做饭，记得别把锅烧了。”
尹皓头疼地揉了揉鼻梁，摆摆手随他们去了。
等尹皓的身影从厨房门口消失，阮灵便拉过尹梓扬，叫他坐在沙发里头别动，自己则绕到门口的提包那翻翻找找，神秘地捧着一个东西坐到了他的身边。
那是一本相册。
尹梓扬看清楚的时候险些叫出了声。
“嘘——皓不知道我带过来了。我想着这个东西你应该很想看，就顺手带上了。”
阮灵说着，把那本封面褪了色又掉了一层塑料皮的旧相册放到了尹梓扬的手里，扎扎的，又沉甸甸。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
“1990-1993 尹皓 0-3岁”
尹梓扬看着这段字突然有些哽咽——这是他没能参与的哥哥的人生，正好三个365天。
他记得自己初中的时候曾经给哥哥做过一本生日相册，里面是哥哥长大以来的各种瞬间，身边都有自己的身影。那时候他还在想，可惜缺了最初的那三年。这一直以来的遗憾此刻在他手里具化成了一本陈旧的相册，再厚也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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